清晨的校园广播总是准时响起,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教室门时,总能看到李老师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。她深褐色的围巾被晨风掀起一角,像片倔强不肯坠落的枯叶。今天广播里播放的是校庆纪念册的拍摄通知,我抱着书包快步走向讲台,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被她突然握住手腕。
"小夏,你校服拉链没扣到领口。"她布满粉笔灰的手指轻轻一拨,露出我衣领下那道被自己拽歪的线头。我低头看着这个总在教案本上画卡通人物的数学老师,她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边,却仍保持着当年教我解方程时的温柔。
那天午休我留在空教室补作业,忽然听见储物柜传来"吱呀"声。转头看见李老师蹲在地上,正用圆规尖仔细挑出卡在柜缝里的橡皮屑。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斜切进来,在她深蓝色的工装裤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我默默走过去递上镊子,她抬头时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笑意:"上次你教我用平板查资料,今天该教你怎么修这个了。"
期中考试后的黄昏,我在操场角落发现李老师。她穿着褪色的运动服,正蹲着给流浪猫喂食。米色毛茸茸的"煤球"蹭过她膝盖,把刚换下的校服裤染上几点灰白。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突然说:"记得你小学时总把吃剩的半块橡皮掰成两半,现在该教老师怎么照顾小生命了。"
毕业典礼那天,礼堂穹顶的吊灯突然故障。正在调试设备的李老师踮脚查看时,我看见她围巾滑落肩头。她却像没察觉似的继续操作,直到技术员赶来才松口气。散场时她轻轻拍我肩膀:"当年你妈把围巾系反了,我偷偷帮你调了三次。"我望着她胸前被灯光映亮的纪念章,突然读懂了那些年她藏在教案里的温柔。
如今每当我经过教学楼,总能看见走廊尽头那道身影。晨光中的她依然像片不肯倒下的枯叶,只是围巾换成了靛蓝色的,上面绣着"愿所有微光都找到归处"。那些藏在拉链线头、橡皮屑、流浪猫粮里的细碎温柔,早已在时光里酿成琥珀,照亮每个经过的清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