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涩的海风裹着浪花扑面而来时,我正蹲在礁石缝里用小铲子挖沙。裤脚沾满湿泥,后背被海浪溅起的水珠浸得发凉,却依然忍不住往石头底下张望。那是去年暑假和父母一起赶海的场景,如今回忆起来,连海风里浮动的鱼腥味都变得格外清晰。
清晨五点的渔村还笼罩在薄雾中,我们踩着露水未干的石子路往海边赶。父亲扛着竹编箩筐,母亲拎着装满工具的塑料桶,我则抱着从家里带来的铁皮桶。海浪在远处翻涌,像无数只巨手拍打着礁石群,发出沉闷的轰鸣。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平面时,整片滩涂突然从灰蓝变成翡翠色,无数细沙在波光中闪烁,仿佛撒了一地碎钻。
"小满看这里!"母亲突然指着礁石缝惊呼。我立刻扑过去,只见两片灰褐色的甲壳正死死咬住一块礁石。父亲掏出准备好的麻绳,小心翼翼地将螃蟹悬空吊起。这只个头足有拳头大的梭子蟹,八条腿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,螯钳处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。当它终于被放进铁皮桶时,我听见自己心跳得像擂鼓,掌心全是汗。
继续赶海时,我们意外发现了藏在贝壳堆里的"宝藏"。掀开层层叠叠的牡蛎壳,竟露出个拳头大的海螺,乳白的螺壳上布满螺旋纹路,像极了老奶奶手上的银镯。最惊喜的是在沙堆里挖到一群寄居蟹,它们背着各种形状的贝壳,小钳子捏着海藻叶在沙地上爬行。我蹲下来观察,发现每只寄居蟹的"房子"都不一样:有的壳尖朝上,有的壳侧翻着,还有的甚至嵌着碎贝壳当装饰。
正午的太阳把滩涂晒得发白,浪花也变得格外暴躁。父亲突然指着远处喊:"涨潮了!"我们慌忙收拾工具往回跑,身后原本空荡荡的滩涂已经漫起齐膝深的水。海水裹着碎贝壳和海草,像无数只湿漉漉的手在拽住我们的裤脚。母亲紧紧拉住我的胳膊,父亲则用竹筐挡在我们和汹涌的浪花之间。当我们终于冲回岸边时,裤管里灌满的海水沉甸甸的,脚底板被磨得生疼。
傍晚的渔船开始鸣笛,我们拖着湿漉漉的身子往家走。铁皮桶里装着梭子蟹、海螺和五颜六色的贝壳,塑料桶里则塞满了寄居蟹和捡到的海星。母亲用海水冲洗着螃蟹,父亲把海螺串成风铃挂在门框上。回家路上经过小卖部,老板娘笑眯眯地往我手里塞了袋虾条:"赶海回来啦?今天收获不错啊。"
现在我的书桌上还摆着那只海螺,每当雨声淅沥的夜晚,螺壳里就会传来空灵的海浪声。那些和父母在滩涂上追逐的时光,那些被海浪推搡又捡起来的贝壳,还有螃蟹螯钳夹住手指时惊慌又兴奋的瞬间,都成了记忆里最鲜活的画面。原来赶海不仅是收获,更是在咸涩的风里学会与自然共舞,在潮起潮落中读懂生命的节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