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蝉鸣声里总夹杂着门铃的清脆响动。我蹲在玄关处,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的小毛团从快递箱里探出脑袋,琥珀色的眼睛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闪着水光。它用前爪扒拉着发皱的纸箱,湿漉漉的尾巴尖扫过我的脚踝,像根会摇动的羽毛。
这个叫团子的金毛幼犬是我在宠物救助站领养的。它右耳尖有道月牙形的伤疤,那是曾经被遗弃时被铁丝网划伤的痕迹。每当它用湿润的鼻尖蹭我的掌心,我总能感受到皮肤下那道浅浅的疤痕在轻轻摩挲。我们第一次在宠物医院相遇时,它正把爪子搭在输液架上,歪着头看护士姐姐换药,输液管里的药水滴答作响,像在为它演奏生命进行曲。
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时,团子已经蹲在窗台上等待。它总能在七点零五分准时把爪子按在玻璃上,发出"嗷呜"的提醒。我们沿着梧桐树荫的步道散步,它会把鼻子贴在湿润的柏油路上,用湿漉漉的鼻尖收集晨风中的信息。有次经过面包店,它突然驻足,前爪扒着橱窗玻璃,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刚出炉的枫糖可颂。直到我买下那块点心,它才松开爪子,用舌头把面包屑舔成圆滚滚的球。
秋天的银杏叶铺满小径时,团子开始学习握手。它把前爪搭在我掌心,用湿漉漉的鼻尖顶我的手指,像在完成某种神秘仪式。当终于成功完成第一次握手,它突然仰面躺倒,把肚皮翻成雪白的云朵,露出粉红色的小肚皮。我掏出磨牙棒,它却固执地叼住我的领带结,直到我解开第三颗纽扣才肯松口。这个总把玩具当至宝的小家伙,会在深夜把磨牙棒排成北斗七星形状,用爪子轻轻拨弄,仿佛在守护什么珍贵的秘密。
最难忘的是那个暴雨突袭的傍晚。我正趴在书桌前写作业,突然听见阳台传来急促的犬吠。冲出去时,团子正用身体护着从防盗网缝隙钻进来的流浪猫,雨水顺着它的毛发滴成蜿蜒的小溪。我们合力把瑟瑟发抖的小猫抱进屋,团子用舌头舔舐猫毛时,我看见它耳尖的伤疤在雨光中泛着微光。后来我们给这只三花猫取名"雨滴",团子成了它最忠实的保镖,每天清晨都会把雨滴叼到我的书桌上。
初雪降临的清晨,团子第一次没有按时出现在门口。我抱着它空荡荡的狗窝坐在飘窗上,阳光穿过它曾经蹭过的窗台痕迹,在木地板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。手机里突然弹出宠物医院的短信,原来它因为误食异物需要手术。麻醉前的最后一次见面,它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,像是在说再见。
现在每当我抚摸着它曾经磨破的项圈,总能闻到阳光晒过的毛绒味道。团子教会我生命的轮回就像它最爱的磨牙棒,总会在某个清晨消失,又在某个黄昏以新的形态出现。它留下的不仅是爪印和毛发,还有那些被湿润的鼻尖擦亮的时光碎片,在记忆深处永远闪着温暖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