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声里,我总爱趴在教室的窗台上发呆。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课桌上跳跃,像极了成长路上那些忽明忽暗的碎片。记得初二那年转学,我抱着书包站在新教室门口,听见后排男生嬉笑着喊:"转学生来啦!"刺耳的哄笑让我的喉咙发紧,书包里那张被揉皱的转学证明纸簌簌作响,仿佛在替我无声哭泣。那时的酸楚像浸在柠檬片里的冰糖水,初尝就让人皱眉,却在回甘时发现,原来眼泪也能把苦涩熬成糖。
初三的校运会成了我记忆里的第一颗糖。作为班级接力赛最后一棒,我在暴雨中接过接力棒时,掌心被金属杆烫得发红。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混着雨声,我忽然想起两年前那个躲在厕所隔间哭鼻子的自己。当终点的红线在脚下展开,班主任举着漏水的矿泉水瓶冲进跑道,我们四个人浑身湿透却笑得前仰后合。冲过终点时,看台上的欢呼声惊飞了整片梧桐树上的麻雀,那一刻的甜像极了咬破水蜜桃时爆开的果肉,清甜里带着阳光晒透的暖意。
去年冬天在图书馆抄写《出师表》,砚台突然打翻在摊开的宣纸上。墨汁顺着桌缝蜿蜒成扭曲的河流,把"鞠躬尽瘁"四个字泡得字迹模糊。我蹲在地上用纸巾擦拭时,膝盖被冰凉的瓷砖冻得发麻,眼泪混着墨汁在围巾上晕开深色的花。那段时间父母连续失业,我不得不同时做三份兼职。当我在便利店值夜班时,透过收银台玻璃看见对面药店亮着暖黄的灯,药柜里整整齐齐码着母亲常买的降压药,突然就哭得像个被雨淋湿的流浪猫。苦涩像黄连在舌尖化开的味道,在深夜的台灯下凝成最锋利的刀,割开所有伪装的坚强。
今年春天参加辩论赛,我作为四辩在自由辩论环节被对手连续抛出两个刁钻问题。话到嘴边却像被冰冻住,大脑一片空白。观众席的窃窃私语中,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就在这时,坐在第一排的语文老师突然举起右手:"请允许这位同学回答。"她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像极了我初中时在福利院见过的百岁老人。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,发现握着话筒的手掌不知何时被汗水浸得发亮,但声音却出奇地清晰。当最后一个论点落地时,评委席传来清脆的玻璃杯轻碰声,像春冰裂开的第一道缝隙。那一刻的辛辣像刚摘下的青花椒,麻得人眼眶发热,却在舌尖泛起久违的回甘。
此刻坐在高考考场,笔尖在答题卡上沙沙作响。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不管不顾,粉白花瓣落在肩头时,忽然想起那些年尝过的酸甜苦辣。原来成长就像熬一锅老火靓汤,最初放入的酸笋要等最浓的汤头才能化开,苦丁茶得用滚水反复冲泡才能回甘,而那抹最辣的胡椒,总要等到最后才懂得是提鲜的良药。当墨迹在答题卡上凝固成蝴蝶形状,我终于明白,所有尝过的滋味,最终都会在岁月里酿成生命最醇厚的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