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开头段落)
暮色中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,细碎的光斑透过枝桠洒在青石板上。我蹲在树下数着蚂蚁们搬运的米粒,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奶奶正在井台边捶打新摘的艾草。家乡的四季总像奶奶织的土布,经纬交织间藏着时光的纹路,每个季节都沉淀着不同的故事。
(春之章)
春分那日,父亲会带着竹篓去后山挖野蒜。山脚下的溪水还泛着薄冰,他却说"春雷一响,冻土里的草芽就顶破石头了"。我蹲在溪边看青苔从石缝里钻出来,忽然发现去年掉进去的鹅卵石上,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蕨类植物。奶奶把新采的荠菜和雨水泡的春茶一起煮汤,蒸腾的热气里,她教我辨认那些形状像小船的田螺和开紫色小花的二月兰。当第一只燕子掠过屋檐,母亲就在檐下挂起风铃,叮当声惊醒了沉睡的瓦罐,罐里新酿的梅子酒正泛着琥珀色的光。
(夏之章)
七月的蝉鸣总比其他季节早醒半小时。我常在竹床上听着知了叫数星星,露水把竹席浸得发凉,奶奶却会在半夜摇着蒲扇给我讲"萤火虫提着灯笼找路"的故事。父亲在祠堂天井支起竹床,用竹竿挑着破蒲扇驱赶蚊虫。月光把井水映得像块寒玉,偶尔有青蛙跳进水里,溅起的水花惊散了星星。最难忘的是七夕那夜,母亲在井台边用井水洗晒的牛郎织女图,墨迹被水汽晕染得模糊,却让褪色的画面有了流动的呼吸。
(秋之章)
处暑后的第一个清晨,父亲会带着竹筐去后山拾稻穗。金黄的谷粒在晨光中泛着蜜色,我跟着他学用稻草捆扎,手指被细刺扎得通红。奶奶把新收的桂花和晒干的陈皮装进陶罐,说这是"能存住秋天的甜"。村口的晒谷场铺满稻梗,孩子们用谷粒堆城堡,老人们坐在石磨旁剥豆子。当第一场秋雨敲打屋檐,母亲会蒸糯米粉圆子,红糖的焦香混着桂花蜜,在蒸笼里酿成琥珀色的云团。
(冬之章)
小雪那天,父亲在祠堂前劈了整日柴火。劈柴的斧刃与斧柄相撞,发出沉闷的声响,惊醒了躲在柴堆里的红腹松鼠。奶奶用新腌的雪里蕻做咸菜,腌菜坛子上的红布条被寒风吹得紧贴坛口。我裹着棉袄在火塘边烤红薯,糖分在红薯皮上凝成晶亮的糖霜。除夕夜守岁时,父亲会从地窖取出封了三年的米酒,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里晃动,映着窗外漫天星斗,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星光还是酒光。
(结尾段落)
如今站在城市高楼的窗前,我依然能闻到记忆里四季的气味。春雨浸润的艾草香,夏夜井水的清凉,秋日稻谷的甜糯,冬雪压枝的寒冽,这些味道像年轮刻在生命里。每当梧桐叶落满肩头,我总会想起老槐树下蚂蚁们搬运的米粒,那是时光写给童年的信笺,每个字都浸着四季的芬芳。